玩玩

五歲童目睹父殺母

　　許多年了，他們的喝罵聲不絕於耳，湖暉樓的鄰居、看更、清潔阿嬸們都早已經不以為然。誰都沒在意他們的爭吵，也沒打算勸阻，始終「家家有本難唸的經。日子久了，眾人對住在1624的夫婦始終印象模糊。可是，大部分人也不會忘記他們的兒子－－那個五歲大，愛笑的可愛小男孩。

　　十二月中旬是小男孩的生日。雖然1624的家境不算寬裕，生日那天，李太還是買了一個小小的生日蛋糕回來，是樓下《景湖麵包店》的出品，價值$79的黑森林蛋糕。李生則從櫃裡拿了一個紅封包，將買煙剩下的零錢搖身一變，成為小男孩五歲的生日禮物。

　　然後，當晚，一家圍坐在小男孩平日做功課用的小桌子上，吃他最喜愛的煎午餐肉、蒸水蛋。再然後，是壓軸的黑森林蛋糕。吃得捧腹而坐的小男孩，在電視機前，一整夜也笑不攏嘴。除了因為吃到喜愛的食物，也因為這晚沒有聽到爸媽嘈交。小男孩以為他的生日願望實現了。他希望每天都是他的生日。因為只有這樣，爸媽才不會天天嘈交，還能夠像這天般開懷大笑。最後，拿著顏色筆在畫日記的小男孩，邊想著當夜快樂的畫面，邊想著自己的生日願望，掛上笑臉的小面頰，在床上昏昏睡著。

　　可是，他的願望並沒有實現。時鐘剛過十一時三刻，1624又再傳出爭吵聲。雖然，父母已經盡量壓低聲線，但夜深人靜，爭吵的一字一句還是傳入了小男孩的耳中。

「有無搞錯呀你？個仔生日你封幾蚊利是？」
「你個仆街食少包煙都買到份禮物啦！」
「坐係屋企坐左成幾年，你有無諗住搵工？」
「妖！你正一廢柴，做男人做到你咁不如唔好撚做啦！」
「．．．．．．」

「尋晚叫你俾ｄ錢來去買生日禮物你都唔撚肯啦！」
「我講撚左我無錢架啦，聚你番來０個陣你都知架啦！」
「話搵就搵咩！搵到你方我唔做！你老味！日日係度嘈！」
「你知唔知自己好煩」
「係啦，我最廢啦，你出面ｄ麻甩佬就最勁最掂，ｄ錢你拿哂去貼仔啦」「．．．．．．」

　　聽著他們的對話，看著日記簿中的蛋糕與爸媽，小男孩收起笑容。他雖然喜愛笑，無時無刻的也都在笑。但卻從沒能在爭吵聲中笑出來。許多次，小男孩拉開板門，透過門縫窺看。年紀尚小的他不明白說話內容，卻看懂了爸媽互相生氣的模樣。頭幾次小男孩還會打開門叫爸媽不要鬧交，但在某次被爸爸喝令回房睡覺後，他不敢再出聲了。這生日夜的一場吵架，他看到比平日更恐怖的畫面。

　　豪無預兆的，李生搶過李太手中的鐵槌，發狂似的向她的頭顱敲打了八下。一聲不發的李太突然像沒了腰骨般倒下，又像骨牌一樣，撞倒了身旁的桌椅。看著這一幕的小男孩並未明白死亡的恐懼，還天真的問他爸爸「媽媽會唔會死架？有無得救？」「沒事，我地只係玩玩。」平靜的回答。然後一切歸於平靜。小男孩被李生帶到窗台外，因為李生知道，小男孩不應該參與這「遊戲」。

　　後來，報紙報導了這單血腥命案。街坊又彷彿對這夫婦有深刻的印象，住在旁邊的陳太、黃師奶也異口同聲說「我一早都知佢老公唔係好人啦，咁鬧交法，遲早出事架姐」。議論紛紛了好幾天。可是，幾天後的幾天，沒人記得1624。忘記了那印象模糊的李氐夫婦、忘記了那印象深刻的殺戮、忘記了那李氐一家。

　　可是，大家都沒忘記那愛笑的小男孩。只是，如今小男孩也不再喜歡笑。因為他永遠不能忘記五歲的生日畫面。午餐肉、蒸水蛋、蛋糕、利是、畫簿、日記、板門、爭吵、鐵鎚、「遊戲」，這一切一切，將永遠烙印在小男孩的記憶中。而他五歲的生日願望，也是絕不會實現。

　　然後，沒人再見過這位小男孩。聽說被親戚接去。1624的故事也是到此為止。縱使，故事的主角－－小男孩，還有很長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