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麼味道?

我甚少到茶餐廳光顧，斷不是那些每日去的老主顧，但一個月來總會有一兩趟。這天又到茶餐廳，依舊的點了常餐；一杯凍檸水、一碗沙爹牛肉麵、一個火腿奄列牛油方包。港式茶餐廳食物是有特色，但一直想不明白，為何總有人會每日樂此不彼地來飲奶茶、咬菠羅包。

平日行蹤匆匆，這天卻出奇地悠閒，更借來漫畫數本。我終可坐下慢慢嘆。這天才發現，樓下茶餐廳的伙計很年青，亦很有禮貌。「午安，想食Ｄ咩呢？」「好！麻煩你等等」。不一會食物便到，那些「慢用」「多謝哂」不絕於耳。待客有禮，感覺不錯。收銀的沒記錯是老闆，常和客人聊天，也常出言不遜挖苦客人，偶然還夾雜兩三句粗口，但卻甚有親切感。我一邊吃著那熱騰騰的牛肉麵，一邊聽他們談話。

「喂，呀老李去鬼左邊呀？」阿伯中氣十足地問。

「佢好似同阿邊個邊個去左打牌。」老闆答。

「邊個呀？」「呢．．．成日來架呢，黑口黑面０個條友！」

「哦．．．０個條友，正黑面神來！成日好似死老豆咁款。」

「佢咁老，死老豆都正常呀！不過，條友似鍾馗多ｄ！」

「嘿嘿嘿，佢邊似」（此時老伯指向自己，開始裝模作樣）

「你睇下，我仲似啦！」「哈哈哈」「似鬼有咩好呀」「哈哈哈哈」

聽著兩位交談，席間已隱弱傳來笑聲。尤其聽到阿伯那句自喻鍾馗，全場哄笑。喝著凍檸水的我抬頭一望，迎上老伯的樣子。他白髮蒼蒼、兩道鬍鬚上揚，卻在擠眉弄眼做鬼臉。他雖然不是與鍾馗不太相像，但樣子卻非常滑稽。我亦笑不攏嘴，最終以「漫畫」遮笑。

雖然這些不是一流的笑話，但看著這茶餐廳客人與老闆的那種歡樂的氣氛、那種眉來眼去的怪模樣，你一句我一句的亂扯，盡說一些無聊話，然後相視而笑，也夠我快樂一個下午茶時間。也讓我想起和老朋友的默契，說話並不需多，卻總是笑翻天。這茶餐廳給我的感覺，正正像老朋友般親切。

後來，笑聲停下。後座卻傳來兩婦人的對話，大意是說政府監管不力，殺雞殺上癮。她們慨歎以後要吃冰鮮雞，也在嘆息這年頭什麼也吃不得了。另外一邊卻在說今期六合彩，彩金高達三千三百萬。也有些在看報紙、有的在呷茶，也有的百無聊賴，一片悠閒的景象。在茶餐廳嘆下午茶便是這個樣子，懶洋洋而且愜意的。聽著的對話雖然缺乏重心，卻往往是他們最關心的。Ｈ５Ｎ１也好，六合彩也好，都是他們最切身的。對中下階層來說，吃得飽穿得暖就是他們的最大心願。於是，大家也樂於花二十元，去買一個夢。也樂於花二十元，在這逗留一個下午，與老朋友們聚一聚、與街坊們草根一番。

吃罷常餐，味道保持水準。埋單時，看著茶餐廳融洽的氣氛，我開始明白茶餐廳是如何留住老主顧們。也許，他們靠的不只是食物的味道。還有，靠的是他們的另一種味道，一種他們獨有的味道：人情味。「廿一蚊呀唔該！」「多謝哂！」這二十元，夠我笑著離開，值得！